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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重生](88)

作者:绣生 时间:2021-12-23 09:35 标签:甜文 强强 爽文 重生

  余下两年,他则在为迎太子回朝暗中筹谋。
  可笑的是那群蠢货一无所知,甚至还在费心费力地讨好拉拢他,他并不觉得快意,只觉得讽刺。
  就是这么一群人,将他心中的神明打入了泥中。
  数年筹谋,一切都该回归本位。
  他跨过尸山血海,人心算计,终于站到了高处,可以亲手将冷月重新捧回天上。
  可他却忘记了人都会变,殷承玉也是人,亦不能免俗。
  他费尽心思策划了皇陵之行,满怀期待地去见他。
  可殷承玉却朝他露出了脆弱的脖颈,说:“只要督主能助我重回朝堂,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他的眼中满是决然。
  仿佛他提出任何的条件,他都不会拒绝。
  或许在殷承玉眼里,他是弄权的奸佞,是卑贱的阉党,也是可以利用的利刃。
  所以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抓住。
  五年幽禁,曾经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到底也学会了算计人心。
  而薛恕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他并不感到难过,反而打心底里生出无尽的渴望来。他忽然发现,比起跪在地上仰望头顶的月光,他更想将冷月拥在怀中,占为己有。
  殷承玉提出的条件太诱人,他无法拒绝。
  他想染指神明,将这世间,变成他与他的情天恨海,至死方休。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
  他端着九千岁的架子,说着口不对心、言不由衷的话。他与殷承玉夜里纠缠于床榻间,白日里却针锋相对、互相防备。他们的身体无限靠近,心却日益疏远。
  有些一开始没有说出口的话,以后便再没有机会开口。
  他走进了一条死路。
  他没有机会再告诉殷承玉,他在意的从来不是权势地位,他不敢放开手中的权力,只是唯恐一旦他连权势都没了,便再无法靠近他。
  只是他攥得越紧,他与殷承玉之间的矛盾越深。
  最是人间无奈事,白首相知犹按剑。
  他们被动地站在不同立场,终成了敌人。
  他与殷承玉之间,就像下一盘棋,他刚开局便走出了最差的一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败局在最初就已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PS:“白首相知犹按剑”出自王维《酌酒与裴迪》


第64章
  只是薛恕没有想到,那一日会来的那么快。
  殷承玉早年在皇陵时伤了底子,后来又遭遇几次刺杀,身体每况愈下。登基不过三年,便油尽灯枯,病入膏肓。他四处奔波,网罗天下名医奇药,却仍然治不好他。
  那群庸医每每都只叹息着说:是臣无能。
  仿佛除了这一句话,他们再不会说别的话了一般。
  薛恕不肯信命。
  他和阎王争命,想把人留在身边。
  但殷承玉就像他拼命攥在手里的流沙,攥得越紧,流失得就越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殷承玉越来越虚弱消瘦,原本就白的肌肤几乎看不见一点血色,露出来的脖颈上甚至能看到突起的青色血管。躺在宽大的龙床上时,只占了一小块位置,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他轻不得,重不得。舍不得,留不得。
  帝王寝宫里,药味终日不散。
  太医送过来的漆黑苦涩的汤药,殷承玉总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明明如此苍白脆弱的一个人,骨头却比谁都硬。
  他努力活着,却也从不畏惧死亡。
  甚至在最后的时日里,平静坦然地将殷承玥的后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薛恕早已明了自己的结局,做好了殉葬的准备。
  他是殷承玥皇位最大的威胁。殷承玉若活不成了,他也得死。
  挺好的。
  从前殷承玉生气时会叱他忤逆犯上,这一回,便顺了他的心意罢。这短暂时光,本就是他勉强得来,如今能共赴黄泉也算个圆满收场。
  他从未想过独活。
  可殷承玉何其残忍?生已不同时,竟连死后同穴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只因他一句托孤遗言,殷承玥和大燕江山都沉甸甸压在他肩上。
  他想追随而去,又怕黄泉碧落相见之时,他会失望。
  故人长绝,往事成灰。他身后再无可回望之路。无归处的旅人,只得背负起逝去之人的期望和嘱托,继续往前。
  而此后生死荣辱,都不再与他有关。
  ……
  薛恕自巨大的哀恸中挣脱出来,直愣愣盯着头顶的帐顶,目光散漫没有落点。
  静静躺了许久,他才动起来。
  不顾背后伤口崩开传来的痛楚,他下了榻,在营帐里漫无目的地搜寻。
  帐子里没有镜子,只有一盆水。
  他就站在盆边,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
  水中倒映的面容青春稚嫩,未经风霜。只一双眼暗沉晦涩,满含风雪。
  他静默看了许久,脑海里前世今生交错呼啸而过,最后风雪停歇,一切都归于寂静,定格在那张梦寐难忘的面容上。
  那样青春年少的鲜活,是后来五年间,他日夜渴盼却再也无法见到的。
  薛恕闭了闭眼,又忆起了地宫冰棺的寒冷。那样彻骨的寒凉,冷入肺腑,叫人永生难忘。
  他有些怕冷的拢了拢衣襟,又伸手去触碰水面。
  水面晃动,波纹荡开,投映其上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薛恕一瞬不瞬地看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惶恐来,害怕如今这一切,只是他思念成狂的臆想。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殷承玉,确认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他连外衣都未披,便匆匆往外走。守夜的小童被惊醒,急急忙忙上前想要阻止,却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闭嘴,不许叫人。”
  小童畏惧地看着他,又退了回去。
  临出门时,薛恕瞥到了放在小童放在一旁的药箱,那里面装得都是给他处理伤势用的药品。
  他在药箱前驻足翻找片刻,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大步出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就连抢时间搜寻伤者的士兵们都歇息了。整个营地里,除了几堆烧到了末处的篝火,就只有巡逻的士兵还未歇息。
  薛恕避开巡逻的士兵,寻到了殷承玉所在的主营帐。
  他蛰伏在黑暗里,制造动静引走了门口值守的护卫,悄悄潜了进去。
  主账内只留了个值夜的小太监,此时也已经在罗汉榻上睡了。薛恕悄无声息地走近,手指按在他的脖颈大脉处片刻,小太监便昏死过去。
  他驻足了片刻,方才一步一步靠近屏风后的床榻。
  床上的人睡得极熟。
  薛恕站在榻边时,他仍一无所觉。他的睡姿十分端正,双手交叠在腹部,长发打散,在枕上铺开,衬得脸颊尖而小。
  若世人都是女娲所造,那他一定是最得女娲钟爱的那一个。
  薛恕贪婪地看着他,目光从他微颤的眼睫,流连到丰润饱满的唇上。
  没有一处不鲜活。
  他眼眶酸涩起来,手指颤抖着轻触他的脸颊。待感受到温暖的体温时,终于再无法隐忍克制,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贪婪地汲取他的气味。
  熟睡中的人似有所觉,眉头微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
  薛恕抬起头,目光难辨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在他醒来之前,将从药箱里寻来的帕子捂在了他脸上。
  这帕子在麻沸散里浸泡过,药力不算强,但足以让人继续陷入昏睡。
  颤抖的眼睫又平静下来,殷承玉安稳睡着,呼吸绵长。
  薛恕收好帕子,脱鞋上了榻,将他摆弄成和自己面对面的姿势,紧紧拥在怀中。
  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思念。
  从他紧阖的眼、挺直的鼻梁,辗转到丰润的唇……每一处都没有漏下。
  他亲得凶狠又放肆,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任何痕迹。
  五年了,黄粱一梦于现世不过一瞬。于旁人来说,也许只是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醒来,多了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可于他而言,他陷在梦里过完了一生,耗尽了爱恨。
  他与殷承玉已经死别五年。
  那五年间,他每一日都过得煎熬,艰辛无人可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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