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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冰(22)

作者:符黎 时间:2022-01-01 09:56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下 先婚后爱 宫廷侯爵

  绕出太液池,夜空飘起零星的雪。袁久林手底一盏宫灯在冷风中飘荡,“裴相吩咐了,务必将您安全地送到家。”
  ——原来连堂堂宣徽副使都是裴耽的人。
  奉冰戴上风帽,将斗篷更裹紧了些,小声:“裴相倒是好心。”
  袁久林笑道:“裴相挂念您的安危呀,便在这宫里,也不是处处都好走的。”
  奉冰轻轻地“哼”了一声,袁久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睁眼看去,奉冰的面色平和,夜色下尤显出病气的白:“那他便不应让我来长安。”
  奉冰的语气轻松不忌讳,他对此事已看得很开,料想在某些事情处理完毕之前,至少圣人是很难放他走的。谁料袁久林却又笑道:“裴相已知道郎君不愿久留长安,横竖只有一个多月了,他请您大人大量,再忍一忍。”
  奉冰突兀地站住,怔愣了。
  方才两杯酒喝得急,他有些头晕,漂浮着的心却陡然被沉入井底,他连轻松的表情都来不及收起。
  “他,”奉冰有些许地难堪,“他怎不亲自与我说?”
  “瞧您说的。”袁久林却回得很快,“这可不合适。”
  啊,不合适。
  奉冰想,有道理。自己这问话也奇怪,为什么要裴耽亲自来说?
  可是就在不久前,裴耽还大放厥词,要他留在长安,还说要为他平反。青年当时的眼光炽热,呼吸沉浊,像孤注一掷。难道这么凶狠的投注,也能说收回便收回吗?
  袁久林看奉冰神色,终于叹口气。他看了看身后,其他宫人都隔他们数丈远,但他还是将声音压得更低:“您不要怪奴婢,今日您与赵王殿下推心置腹的话,奴婢已同裴相说了。裴相理解您,他会想法子让您走的。”
  夜风长啸,夹着伤人的雪霰,一道道扑在脸上似巴掌。很快要年关了,到这样的深夜,却好像觉察不到辞旧迎新的欢喜,只剩下难以收拾的残梦。大明宫千门万户巍峨连绵,到眼底是千万盏冷漠的灯,都来照亮奉冰僵硬的脸容。
  他的眼神像结了冰,底下的情绪全被冰封,但他的呼吸却急促,突然捂住嘴一转身,猛烈地咳嗽起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裴允望把我李奉冰当什么?!
  什么又叫大人大量,再忍一忍?!
  奉冰知道自己这气恼来得毫无缘由,但他克制不住,咳嗽像干燥的刀子刮过喉咙,冰冷空气倏忽就沿着喉管流窜到心腔。大半晌咳嗽完了,也不再说话,拧身就往前走。
  *
  奉冰在宫外见到了久候的春时,上了回宅的马车,一路直到卧室都是一言不发。春时不明就里,更加小心伺候,烧好了热水正要为奉冰更衣——春时颇纳闷这外袍是哪儿来的——奉冰却突然将他拂开。
  “我再出去一趟。”奉冰冷冷地道。
  春时担忧:“郎主去哪儿?”
  奉冰咬了牙不回答,径自迈步而出。春时追出去,郎主径往院后走,很清晰,他是要出后门。
  春时不敢置信。


第26章
  奉冰穿过后院梅林,径自迈入了裴府的后花园。
  可这座裴府实在太大,又不点灯,他闷头走了大半天,竟未遇见一个仆婢。假山玲珑,曲径通幽,只成了萧萧夜风的游乐地。奉冰低头呵了呵手,他只到过这里一次,凭着记忆,先看到的是一个月前裴耽作画的那一座八角小亭。
  那小亭落了几面暖帘,奉冰走上去,书案上的砚台压住一幅未完成的画,似乎只是一株梅树,却没有画上花朵。砚台里的墨汁都结了冰,狼毫笔潦草地搁在一旁,奉冰一看便忍不住去把砚盒盖上,又将笔搁入白瓷笔筒,做完这些,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傻,闷着头三两步匆匆走下了小亭。
  他辨不清方向,眼前却有一座亮了微灯的小屋舍,他想点灯的地方总该有人,便凭心里一股浊气,径自推门而入。
  这却是一间书斋。
  骤然的寂静。四壁都是高高的书架,中央的十二折锦屏前垂吊着一盏小灯,护在重山纹样的纸纱笼中,于是放出的光也如重峦叠嶂,云遮雾罩。锦屏后头便不再有灯,奉冰绕过去,身影便陷入晦暗里。
  看见种种书案文房,他有些后悔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读过圣贤道理的人,不应当这样暗闯他人的居所。
  但是这书斋地上也堆满了书册卷轴,让他迈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一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这就是裴耽的书斋啊。他想。真是个读书破万卷,一屋扫不清的状元郎。
  “咔”地一声,脚后跟竟踩到了一支笔,他忙避开,下意识弯腰捡起。捡起来了,察觉不妥,自己捡它做什么?于是别别扭扭地要将它放回原处,眼风却瞥见地上叠了三摞长长的金漆匣子。
  从形状来看,匣中装的应是画轴。与四周乱糟糟的摆设相比,它们显然是精心摞好,漆面上的花鸟祥云光洁如新,似乎得到了妥善的珍护。奉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将那匣子上的搭扣轻轻一按,便看见里头装裱精致的画轴。
  他小心碰了碰,画轴只露出最外边的一点角落,题着“永治廿七年四哥寿辰”。
  “哐”地一声,他登时将匣子合上,面如火烧。不必再看了,他知道这是什么画。
  再往下数,到第十只匣子。他想自己与裴耽在一起仅过了三年生辰,这一卷总该与自己没有关系,一咬牙将画轴展开,竟是一幅数九寒梅图。
  “永治卅二年十一月十八冬至,广佑元年二月初九寒尽。”
  在这样一句干瘪的记叙旁,梅树枝干奇崛傲岸,九朵寒梅迎风冒雪,却全都没有上色,只亭亭地,留在了寥落寡淡、永不会终结的寒冬。
  *
  永治三十二年正是去年,先帝驾崩,新太子登基,并于今年改元广佑。
  奉冰将画轴放了回去,二十余只漆匣也都依原样摞好。站在原地,发了许久的呆,突然嘶声喊:“裴耽!”
  没有人应。
  这一座冷清清的书斋里是真的没有人。他这一声喊,便如惊破了一片空虚,火光颤动,唯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扑朔在墙上,合上的未合上的书卷都翻出簌簌的声音,仿佛在徒劳地应和他。
  愈来愈深重的迷惘将他锁住。自他抵达上都,裴耽的帮助、袒护,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觉得裴耽是留恋于他,在功成名就的今日,有意要演一场迟到的深情。裴耽是那么高在云端的人上人,而他已经卑贱入尘泥,飘茵堕溷,命运如是,裴耽不肯放过他,是裴耽无耻。
  可原来裴耽要当真放过,也那么轻易。
  众目睽睽、满座簪缨的宫宴上,裴耽祝他得偿所愿,诸事顺遂。
  裴耽的外宅里,他住了一个多月清净得长蘑菇,裴耽丝毫不来闻问。
  再往前推……也便是裴耽的生辰。
  他说:明日,明日我便放手,好不好?
  ——烛火噼啪爆了一个灯花,将奉冰惊得抬起头来。他突然明白。
  裴耽根本没有想要挽回他。
  裴耽替他解围、给他送礼、让他搬家,裴耽长袖善舞、八面逢迎,裴耽为他受了一箭刺穿肩胛骨。
  但裴耽根本没有想要挽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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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这一节和上一节原本应该放一起的,出于某种强迫症我把它们分开了……大家不要漏看了上一节!


第27章
  得出这一个结论,奉冰想,自己应该安心的。
  他脸色苍白地闭了闭眼,手搁在漆盒上,好像要为自己寻一个支撑。
  可是支撑不住,夜风绕过了锦屏吹得他遍体生凉,一种焦躁的情绪在胸腔里逐渐升腾,它近似于愤怒。
  他从来不想用这种情绪去面对裴耽——不体面。可是他忍不住,愤怒逼出了他的咳嗽,“哗啦”、“扑通”嘈杂地连响,二十余只漆盒全倒下来,堆在他脚边,他咳得弯下了腰,却见到漆盒后面摆着一方很大的牌匾。
  他拿巾帕捂着嘴,闷闷咳嗽着看去,牌匾有宫中御用的镶边,上书“满门忠良”四个遒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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