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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错花轿嫁对狼(57)

作者:狼山玉 时间:2019-05-20 10:30 标签: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欢喜冤家

  崔简置若罔闻,转身就对曲荃拱手,“大人,崔简来迟。”
  没有回音。
  “大人?”
  仍是没有回音,崔简这才斗胆抬起眼睛去看一直没有作声的曲荃,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把他吓得跪在地上。曲荃脸色差的可怕,这种神情只在去年审理一桩杀妻案时才露出过,所有刑狱司当差的人都忘不了那一日,夏台七十二文刑三十六武刑倾囊而出,邢台下方积了一洼的血,炭烧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随处可闻,离得较近的牢里甚至有两个胆小的被刑房里传出的声音和气味活活吓死。崔简额头疯狂的渗出汗珠,方才发生的事想来又触到他家尚书的底线了,事情怕是不好办。
  “既然曲大人和崔侍郎还有话要说,那本将就先将人带走了。”危岳雁向曲荃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抬手作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刑部。
  “大人?大人?”崔简和另一位樊侍郎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自家尚书不动,他们身为下属也只得安安分分的待在一旁,任由内心狂涛拍岸。
  良久,就在崔简和樊侍郎觉得双腿已经彻底酸麻摇摇欲坠之际,尚书大人终于开了尊口。
  “樊侍郎大病初愈,且回府休养。”曲荃的声音很飘,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转过来看向崔简,眼神也是缥缈的,“崔简去陪审。”
  崔简怕有不妥,问道:“十二卫大将军审讯,下官可陪审?”
  曲荃有气无力的眨了下眼,表示点头,“依照大夏律例,除天子以外,刑部官吏若由非刑部官吏主审,则刑部尚书及刑部侍郎具陪审资格。”
  “下官遵命。”崔简作完揖后,片刻不敢停留,与樊侍郎同时上马车,随后两辆马车分道而驰。
  一场荒诞之宴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曲荃在金陵城的大道上踽踽独行。白天的街道到了深夜,恍如一世繁盛须臾凋零,若没有白日的喧闹会不会就觉不出这夜晚的凄凉?曲荃想着想着停下步子,恍然抬头只见天光晦暗,孑影凄凉。
  身后一直跟着的马车见尚书停下,便驱车上前,“大人,归否?”
  归否?
  何处可归?
  还记得小时候,家教不严,最喜欢带着丫鬟出去逛街市,街上虽然好玩热闹什么东西都有,但逛得久了也觉无甚趣味。卖吃食的大娘和卖新奇玩意的大伯,虽然面上和蔼可亲,见了你就是一顿夸,可你若是拿了他们的东西不给银钱,就能立刻在你眼前演上一出不要钱的变脸戏。
  随着年纪见长,家境剧变,身边天天都是一出出变脸戏,看的你痛不可支疲于应付。每言一句每谋一事,就如行于深渊索桥,下面深逾万丈不能见底,雾气迷蒙中会伸出无数双作乱的手,想要将你拉下去就此堕入无间地狱再也不得翻身。被悬崖上的厉风刮了身体时,只有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累了疲了也无人可诉。回首归路早已淹没在遮天蔽日的迷雾之中,放眼征途却亦看不清长短之距估不了环迭之险。
  你问归否,那是因你还有归途。
  而我,却只剩下一段极痴极狂的欲/念,需挣命方可谋。
  我没有归途。


第七十章是否在意
  危岳雁约莫丑时将尽才回到将军府,管家眯着眼睛过来应门,危岳雁接过他手中灯笼示意自己会回去。来到寝屋跟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又阖上,将灯笼中的火熄灭放在一边。正一边解衣服一边绕过星火明灭的画屏时,清冷的语声从她身后响起。
  “将军回来了。”
  危岳雁脊背一僵,慢慢转过身,只见凌秋泛罩着件霜色纱衣,正抱着只橘红色的绣球鸟端坐在案前盯着她瞧。
  “夫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危岳雁很快就从愣怔中恢复过来,将迅速扣紧的衣扣再次逐一解开,“莫非夫人是在等我?”
  “正是。”凌秋泛点点头,将怀中的绣球鸟放到案上,那只橘红色的绣球鸟蹦蹦跳跳的凑到一只杏黄色绣球鸟跟前,叽叽喳喳的开始攀谈。
  危岳雁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自家夫人是因为对自己思之切切才秉烛以待,想了想还是将外袍解开随意丢在一边,从衣架上捞来一件宽松的外披罩上,搬了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在夫人面前坐好。
  “夫人有话要说?”
  凌秋泛抿了抿唇,“将军这么晚,做什么去了?”
  危岳雁觉得在凌秋泛面前不应该掩藏什么,便如实相告,“捉拿连环凶案的主谋,史桩。”
  这一下到换凌秋泛惊讶了,没有想到危岳雁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面对危岳雁的坦诚,凌秋泛决定不再绕什么弯子,开门见山,“那史桩果是连环凶案的真凶吗?”
  烛火仿佛闪烁了一下,危岳雁看着自家夫人眼角那颗朱砂泪痣,有些目眩,“目前看来,证据确凿。”
  “曲大人审了吗?”凌秋泛又问。
  危岳雁别过目光,不再去看那颗似要迷了人心的泪痣,听见夫人又问,便答道:“人是刑部抓来的,刑部尚书自当避嫌。”
  “这件案子发展到今天,只有你和曲大人有资格审查。曲大人不能审,所以你去审了?”
  夏朝虽然已经从前朝的桎梏中解脱许多,但是入仕,娶妻者还是极少数。大多女孩一生下来仍然免不了要听些三从四德的训诫。官吏富商家中的千金小姐也不例外,自幼便会在教习姑姑的言传身教之下学习女德女诫,出嫁从夫的思想使得她们并不敢忤逆丈夫的意思,更不敢去质问丈夫在外办公的情况,就算丈夫要伤害甚至牺牲自己的娘家亲眷,也不能有多大的反抗。而凌秋泛却与她们不同。
  身为太守府的嫡长女,理应比其他女子更加懂得克己守礼。可偏偏她自小便跟着父亲协理府中事务,每每逢节备礼也都是她领着几个丫鬟出门选购,所赠之人有官吏有鸿儒,有奸佞有凶蛮,礼不可尽贵也不可尽雅,受赠人之间还有交际关系,一着不慎就会暗中得罪一大帮人,此细微之处最见真章。然自打凌秋泛接手后,从未出过一丝一毫的纰漏,每年品类无一重复,花样百出,不管是出自前朝名手的西岭千秋图还是看似朴质实则巧夺天工的白玉镂蝶钗,每样都能精准的打在受赠人心坎最敏感的一处上,又无价可寻,使得那些人凑在一起攀比之时也不知从何比起。可见其心之细,眼界之广,不是寻常千金贵女可以较之。
  所以面对危岳雁,凌秋泛愿意遵循一个妻子的本分的同时,也有自己的傲气。虽然危岳雁对她百般宠溺,任取任求,又不向她索要回报,但是新婚之夜稀里糊涂她被她蒙蔽着圆了房,气没消就不能同床,就是拿天王老子来压迫,也是成不得的。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同理,危岳雁身为正三品的朝廷高官,行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他们官场上的血雨腥风争来斗去,凌秋泛也略知一二,她虽本性良善,常带人照顾吴郡鳏寡孤独者,却也没有天真到拉着危岳雁不让行任何有违礼义廉耻信的事,但一旦涉及到妹妹,她便不得不理。
  危岳雁看着她的妻子,素来宁淡清雅的眸子竟然灼灼逼人,她退一步,凌秋泛就进一步,她想退避三舍,凌秋泛偏要周旋到底。被那锋芒尽显的眸光一刺,危岳雁突然笑了起来,早在三年前凌秋泛为她上天入地寻医访药时她就该知道,她的妻子,不是那些柔滑的温泉水,而是冰川下的雪水,遇寒峭则成冰,断金裂石无往不摧。
  “是的,我去审了。”
  “结果如何?”
  “史桩不发一言。”
  “那你动刑了?”
  “没有。”
  凌秋泛有些不信,但是看着危岳雁的样子也不像说谎,正欲再问,那边危岳雁已经交代了。
  “依大夏律例,史桩这样的情况也无需再审,证据确凿即可判刑。”
  凌秋泛摇摇头,“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在这金陵城里,有些事情不需知道的太详尽。”
  危岳雁起身绕到案前,准备熄灭灯烛,却听身旁凌秋泛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他判的什么刑?”
  危岳雁手一抖,将原本要熄灭的手往上一挑,摇曳着的微弱烛火因此而变得通明,“他罪孽深重,依律当判梳洗之刑。”
  “!!”凌秋泛身形一晃,危岳雁眼疾手快的将人护住。
  梳洗之刑,是古时留下来的酷刑之一,听起来有妇人临镜台梳妆的美感,实则却残酷血腥毫无人性。凌秋泛也听闻过它的具体施行方法,用一只特制的巨大刨子一下一下当刨木头一样在犯人的血肉之躯上刮剌,行刑途中犯人拼命惨叫,内脏随着血水流出尚不能停,直至犯人胸腹具空人形不在方止。
  “那……曲大人作何看法?”凌秋泛无力的倒在危岳雁怀中,满心忧思。
  危岳雁一震,“秋泛很在意那个曲大人?”怀中柔软的身躯似在发抖,很轻的频率,但于她来说,那一点蝴蝶振翅的动静便如山崩海啸,连带她也要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七十一章所谓婚姻
  凌秋泛伏在她怀中没有抬头,声音因为位置的关系,似清冷的冰棱渡上了一层暖雾,朦朦胧胧的。“将军还未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件事曲大人作何看法?”
  怀中温香软玉然而此时危岳雁却只觉芒刺在怀,心房的位置像被冰棱子一下一下的戳刺,冰棱遇热转瞬即化,温热的鲜血奔涌而出的同时便被融化的冰水凉了个透。
  “曲荃死咬动机不放。”危岳雁别过头去。
  凌秋泛若有所思道,“将军,我觉得曲大人说的有理。史桩是弭罪司的官吏,听你们说,弭罪司的官吏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成日就待在刑部研制秘药,亲有所依,技有所扬,细细想来确实没有什么动机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行凶。”
  危岳雁欲说些什么,又听怀中人分析道:“何况,史桩出行都有左威卫监视,要脱离监视并不容易,时间也不可能太久,次数不能太多,想要行凶时间太过紧促,难度极高。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研制药理的弭罪司官吏有什么样的动机才能让他去冒这样的险呢?”
  “夫人。”
  “嗯?”凌秋泛抬起头,发现危岳雁的眼中闪烁着烛火微光,忽然竟有些不敢直视。“怎么了?”
  “夫人觉得曲荃有理,所以要我放人吗?”
  凌秋泛一愣,转而摇摇头,“将军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危岳雁缓缓将凌秋泛扶好坐正,将手放开,“只是什么?”
  凌秋泛视线落在别处,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支吾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此刻看着危岳雁,定能从危岳雁沉湎着浓重情绪的眸光里,看到那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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