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85)
只见那匹狼的狼背上蓦地伸出一双人手,接着腭尖形的脑袋一转,居然又多出了一只狼头,就像是凭空从肉里长出来的一样,木然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往凌雪霁的方向看来。接着,更加惊悚的一幕出现了,起先的狼头突然平平伸出狼耳,嘴唇皱起双目隐隐露出凶光,而另一只狼头却张开嘴,向两边咧开,对着凌雪霁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凌雪霁几乎都要忘了呼吸,荒废的巷陌中静的可怕,连微风吹动草木的声音都传不进来,只有初夏已趋炙热的阳光灼烤大地的声音和胸膛中激烈冲撞的心跳声充斥着耳膜。
握在掌心的佩刀已经被汗水濡湿,凌雪霁口中发出破碎不成句的语声,她并没有像那些话本中说的双腿一软栽倒在地,在这种时刻偏偏两条腿硬的跟两条木头似的,竭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雪霁姐姐,别来无恙。”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凌雪霁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来源,可是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的断壁残垣无声的昭示着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是这匹狼,说了话。
凌雪霁凝视着面前这匹比一般狼要高出很多的双头怪狼,她在吴郡时虽鲜少出门,奇珍异兽却是见了不少,所以能够清晰的断定这匹狼不是野生的种,至少现在,有人饲养。
可是,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狼会说话呀!就在凌雪霁试图开口询问之际,又一道声音传来。
“雪霁!”
凌雪霁顿时灵台一轻,原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焦虑惊恐一扫而空,她惊喜的转过身来,看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紫色身影急切的朝自己本来,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未来得及回应,兰芝香气沁鼻而入,肩背被人一带牢牢搂在了怀里,她刚才恢复的心跳再一次错了拍。欣喜甜蜜的情愫一涌而上,她缓缓伸出手试图去回报这个万分珍惜自己的人。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曲荃。”
感受到对方的回应,曲荃顺势将头埋在对方温热的项窝里,风一吹,只觉满面清凉。
凌雪霁任她搂着,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兰香,这一刻竟无比感谢那份曾经以为是厄运降临的赐婚圣旨,若非是她的妻子,岂有眼下的温存?
来不及细细感受,曲荃已经将她放开,凌雪霁一瞬空虚后,掩饰好了自己的失落。只听曲荃说道:“雪霁姑娘是本官特请来的高手,待会若是遇到什么险情,你们护她要如同护本官一样。”
“是!”
凌雪霁讶然朝后看去,这才发现竟然曲荃后面还跟着一队金吾卫,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又烧起来。这副模样恰巧被曲荃看见,后者弯下腰伸出手。
“呀!曲荃你干嘛掐我!”
凌雪霁也顾不得许多,捂着脸直呼其名的控诉。
曲荃轻咳一声背过手去,一本正经道:“想不到还未至立夏,太阳就这么毒了。”
凌雪霁懒得和她争辩,打算把刚才离奇的经历和那只说人话的狼指给曲荃看,可一转头哪还有什么狼,早已不知去向。曲荃看着凌雪霁蓦地激动起来,抓住自己的袖子,“曲荃!快追,刚刚那个狼是……是阿茅!”
“你说什么?”跟来的金吾卫里恰好有张斐,他一听这个名字立时跨出一步,“雪霁姑娘,你可别是说笑吧,阿茅是人,这狼怎么可能是阿茅呢?”
凌雪霁扭头辩解,“千真万确!我不可能听错的,他和我说话了!!刚刚就在这里的!”
张斐还要质疑,一旁的曲荃已经抬手制止,“此事无需争论,待寻到那匹狼后自有分晓。”
左街金吾卫为首的小武惊道:“怎么,尚书大人还要往里追?”
曲荃并不答他,只拍了拍凌雪霁的肩头,鼓励的说道:“带路吧。”
“你,你不怕吗?”凌雪霁仰头看她。
“那匹狼既然能被你追到,还能与你说话,证明并无害你之意。”曲荃眸光淡扫打量了一下这个荒无人烟的巷陌,闻着阳光炙烤在林木上的气息,不难想象它曾经的盛景。“或许,它只是想借你之眼,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
危岳雁刚听夫人弹完一首曲子,就被人请出了府。凌秋泛收好琴看了会花,又在后苑走了一圈,便沁出一身薄汗。打发绿沉去准备热汤来沐浴,一路向寝屋走去,路过厨房时思忖着今日天热,逐而进去嘱咐厨娘给危岳雁备一份消暑的凉糕,正巧有凌人来送宫里头下赐各个府邸的冰块,凌秋泛看着那些冰块晶莹剔透煞是心动,遂又要了一份红豆冰沙。
琢磨着绿沉那边应该也备的差不多了,缓缓出了门,刚离开厨房几步远,便听里头那个凌人和厨娘们窃窃私语起来。将军府治下森严,将军夫人在时除应答以外不得出声,故而里面的人等凌秋泛出门后才感说些外界听闻。凌秋泛并不是好听人隐私之人,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见了一个与她有关联的名字,曲尚书。
这个曾经差点就成为她妻婿的女子,现在是她妹妹的良人。想来那人身在朝廷为官,自己能够给听见的也无非是一些刑狱司中的异闻,可心中仍然期盼着,可以从那凌人的口中,听到些许关于妹妹的消息。
“人手狼头的怪物?哇左街区那边啊?”
“是啊,幸好不在咱们这,不然真是要吓死人了。”
“不过区区一匹狼,左街的金吾卫三两下就拿下了吧?”
“怎么可能啊,这回的狼可不是普通的狼,听说啊,这个狼怪异的很,就是精壮汉子都抓不住。听说左街的金吾卫还把右街的金吾卫请来了,在左街办案的刑部尚书大人和金吾卫右街使朔大人一并跟去了。”
“这么厉害啊,那现在怎么样啦?”
“还不知道呢……”
凌秋泛驻足听了一会,并未听见有关尚书夫人的只言片语,对剩下的内容也失了兴致,转身欲走——等等!人手狼头的怪物??凌秋泛纤眉微蹙,这个怪物她不是闻所未闻,在万霞山时,雪霁似乎提到过这样事物!
“嗨呀,这狼要是跑到我们右街……夫夫人!”厨娘们见到凌秋泛一脸凝重的进来,以为是来训斥自己的,一个个都露出仓皇的神色。
谁知凌秋泛并未搭理她们,而是拦在那个凌人身前,问道:“你方才说的人手狼头的怪物,现在如何了?”
那个凌人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夫人,原以为能和阎王似的将军过日子的定是个贤良温和的女子,现在看着这端方肃敛的凌秋泛不自禁的有些打怵,“回回禀将军夫人,小的只知那人手狼头的怪物据说是跑进了近郊的一处荒废巷子里,其余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你把手伸出来。”清冷的声音命令道。
那凌人抖了抖,以为自己要受到什么惩罚,但又不敢不从,只得颤抖着将手伸出,摊开。掌心倏的一凉,预想的疼痛并未降下,她疑惑的睁开眼睛,发现掌心里静静卧着一支小巧精致的珠钗。
“速去打听,再来禀报。”
“多谢夫人,夫人稍候,小的这就去!”
第一百零二章荒院枯井
朔石斛和庞瑞各怀心事的等在废坊外,山郊那边再没什么动静,看来那人手狼仍旧被牵制在废坊中,朔石斛长呼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左街区的邻郊景象,目光触及废坊边那十多亩荒田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庞瑞一眼。庞瑞此人脸皮极厚,但被人拿这种眼神打量,不免也浮上些赧色,毕竟那片荒田和眼前的废坊……再不自知也想得到,朔石斛所辖的右街想来是没有这等“残象”的。故而,当他看着眼前慌慌张张语句不通的禀报着废坊内情况的金吾卫,也难得顺眼了一回。
“什么?!你是说跟丢了?”朔石斛眉头一跳,刷的站起身来,袍袖一震,“加派人手,再探!”
“尚书大人进去后跑的飞快,走的路弯弯绕绕的,属下也提醒过大人这么走下去怕是要走散,可尚书大人不听啊说是那位……哦!那位雪霁姑娘留下了线索,必须按照这样的路线走才能寻到雪霁姑娘和人手狼的踪迹。”
“那现在呢?踪迹没找到,倒是要换本官找她的踪迹了!”庞瑞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有了气节,当着朔石斛的面把话说了出来。果然那边朔石斛寒着脸转过身来。
“庞大人,注意言辞。”
庞瑞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那个汗流浃背跪在地上的金吾卫,“先不要加派人手,再等等看。依你说的情况,就算是加派了人手也一样会找丢!”
“那里面那么多条人命你就不顾了?”朔石斛怒斥。
庞瑞摊手,“本官也想顾,但那个不知打哪来的黄毛丫头冒冒失失自不量力的把他们引入死途,这个罪名不该由本官来担。”
朔石斛气的咬碎一口白牙,“困在里面的可是当朝刑部尚书!”
————————————
绿沉备好了热汤久等自家夫人不来,只好捏着帕子皱起一张小脸满府找人,终于在庖屋附近的亭子里寻到了凌秋泛。忙走过去道:“夫人,您怎么不回屋呀?”
凌秋泛本来急着等凌人回来禀复消息,可又因自小的教养不愿待在庖屋里头,只好在附近寻一处小亭待着避暑。此时见了绿沉还未开口,庖屋的厨娘就将一盘红豆冰沙端来放在凌秋泛面前的石桌上,躬身告退。
绿沉看了看红豆冰沙登时会意,“原来夫人是渴了,这些事情让绿沉来做就好啦,最近天热庖屋附近又火烧火燎的,夫人还是待在自己院里凉快些。”
“倒不是因为这个。”凌秋泛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原意,只得将方才在庖屋听到的信息与绿沉一说,后者讶然的捂住嘴。
“夫人原来听说了这个。”
“怎么?”凌秋泛知她话中有话,搁下刚拿起的瓷勺,“你也听说了?”
绿沉抿嘴点了点头,“刚刚将军回来了,也说起此事。好像是说金吾卫人手不够,右街使那边请将军派人。”
“这么严重么?”金陵十二卫的总人数加起来有十五万之多,金吾卫虽然在数量上不及其他几卫但对付一匹怪狼而已怎会缺人手?
“好像是说那只怪狼跑入了左街区山郊那边的废坊,那个废坊没被火烧以前就跟个迷宫似的全都是岔路,现在肯定更乱。左街使不派人,右街的金吾卫大多还在保护命案现场,右街使大人急的不行这才来将军这边请求派人。”绿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将军的公事甚少有带回来处理的,就算有随侍的也是湛金不是她,所以她不太清楚左右街使的矛盾,只能如实将听来的告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