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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217)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 标签:宫廷 架空 救赎 酸酸

  “先生,我……”我踌躇着正要问出心中的疑惑,忽而听得外头刮风似的一阵碎响。而那两个狐医少年则扬了扬眉,快步退到两侧,面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空青子便并非如此了。他那张凝着山雪的面上露出一丝困惑,而后转过身子。
  一只手“哗啦”一声将门帘掀起,闯进来个飒爽的女子。她一身红袍,浓眉大眼,张口呼出一团雾气来。
  “好啊,”她拍了拍手上的雪,“哥哥又背着我干什么好事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连着飞了两天,时差总是倒不过来5555

第160章 相知
  见状,空青子几步迎上去。
  我透过垂下的床幔,婆娑里见那女子将一柄长刀“铛”地立在地下。她皮笑肉不笑道:“听闻哥哥自山下捡了美人回来,什么模样的妹妹,我也想瞧一瞧。”
  我暗自汗颜,却又爬不起来,只好默默陷进了被褥里装死。又怕她看见我面上的伤疤,连忙将被子往脸上遮了遮。
  “相知。”空青子无奈地唤她一声,让开了身。女子带着一身雪气走近,撩开床幔盯了我许久,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目光凝在面上,我不自觉出了身薄汗。
  “长得还算有几分英气。”她嘀咕一声。
  “我……”
  “啧,”她又道,“这嗓子听着不大好。”
  我挣扎两下,只见十指上都仔细地缠上了白绸。白绸地下的骨节平整,不再如过去那般突兀崎岖地鼓着。眸子朝床外侧看过去,两个狐医少年立在远处,嘴角抽搐着装出一副老成模样。
  “我不是姑娘。”我说。
  女子的眉微挑,又上下打量我两眼,俯下的身子直起来。
  “相知,他是我过去游历至渊国时救下的病人。今日流落他乡,我接他上山修养一阵。”空青子掸去她身上的雪,与我道,“这是我娘子燕相知。”
  燕相知这才卸下面上阴阳怪气的情貌,“我说呢,料你也不敢随意接个妹妹回来。”
  她亲切地又俯下身来,与我道:“原来是个渊人。我姓燕,小燕儿的那个燕,白首相知的相知二字,你说是不是很好听?”
  “是。”我赞她,“清丽脱俗又不失端雅。”
  燕相知满意地将唇瓣一勾,拎起她那把依在墙边的长刀又出去了。我方舒了口气,听得空青子道:“三公子莫见怪,夫人她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
  我点头,问道:“叨扰了先生,是我的不是。”心下却踌躇着如何将疑问恭敬地尽数问出口。
  空青子似乎看出我有话欲言,却借口陪夫人先行离去。临走时,他将那颗狮负重新缠绕好、掖在了我枕下,“这件东西还请三公子好好保管,别被我那混账徒儿要去了。好生歇息,失陪。”
  那门帘外短暂地映出一弧清澈明亮的日光,转眼又合上了。
  我徒劳地动了动唇,将目光挪回屋内。
  那两个少年蹲在角落里,将贴身荷包内抖出一粒碎银,二人分好了,才得空来看看我。
  其中被唤作小五的少年离我最近,仿佛依旧舍不得那颗狮负,盯了许久才与我道:“喂,你就这么被赐死了?”
  闻言,我像是被刀扎在心口,将眼皮垂下去。
  一旁的少年推了他一把,道:“世事无常,月相且有盈缺,何况人心比月还要复杂善变。他虽杀你,可师父救了你,说明你命不该绝。”
  “绝不绝的,没什么意思。”我说。
  少年凝噎片刻,“你这人真奇怪。”
  “他一杯酒就能叫你心甘情愿地赴死,连自己的命都轻贱。可是师父呢?”他道,“师父出身药人谷,他要救你这条命,少不得要伤自己的身子。”
  “先生为我至此,我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道。
  “师父不要你什么,反正你也没钱。”小五说,“你老老实实活着,也就不枉师父救你,也不枉我和小六雪夜里顶着风来捡你回山上,还不枉我输给他的那一钱银子。”
  我长叹一声,“是啊,我如今一无所有,今生都……一事无成。”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小六出去抱了条大黄狗来。
  “你的这些话,说给狗听罢。”小六说,“这是我们老大。”
  我动弹两下,小五贴心地扶着我坐起来,目光贪恋地抚摸着那颗自枕下掉出来的狮负挂坠。他是……当真爱财。
  “是条狗?”我诧异道。
  “老二是只顶漂亮的大母鸡呢,师父叫三哥炖鸡蛋去了,就是它下的蛋。”小五说,“老大看家,老二下蛋,我们才能有屋可住、有餐可食,功劳大着呢。后头咱们是按年纪排的,你别看小六这么老气横秋的,今年才十六。”
  “过了明儿就十七了。”小六说。
  还是两个孩子。我碰了碰手上缠着的白绸,断骨处已不似从前那样一碰就钻心地痛了。可惜蓦然想起来,伽萨那封狼皮军书送到宫中时,我也才十七的年纪,不免又为往事伤心。
  他们像是不想让我为从前的事分心,东一榔头西一拐杖地说个没完。我时而支起耳朵听,时而又兀自沉浸在绵绵无绝期的悲伤里头。
  “对了,”小六忽然起身端来面铜镜,“你还没见过自己的脸罢。”
  他将镜子往我面前一塞,也不容我拒绝。我知道他所言,指的是我已伤了的左眼。可怖疤痕横在上头,估计连他们也吓着了。
  可当我抬起眼,镜中人的那只左眼上皮肤分明已经平整如初,细看方寻见一道淡淡的、犹如新生的疤痕。
  而那干瘪的眼眶里被添上了一颗宛如紫玉的圆珠,竟也与完好的右眼别无二致。
  “说来也真奇怪。”小六道,“是什么人替你缝的伤口?线粗就罢了,针脚也歪歪扭扭似虫爬,他缝你的时候,你不疼么?”
  “疼啊,”我道,“可是我太疼了,想喊也喊不出,任着他们用针在脸上胡来。”
  针尖穿过眼睑那层薄薄的皮肤,随后整个针身都在那半寸皮肉里拉扯着,简直要将眼睑整个撕扯开。而缝线穿过圆孔时又是另一般的痛感,火燎似的,好似将肉都烫熟了。一针下去,我几乎疼得昏死过去。
  呜咽、嘶吼、叨扰,全然卡在喉头。我虚弱地喘气,疼晕后不过半刻又被剧烈的痛感唤醒。但见血淌满了整张脸,身子却虚弱得无法支撑我呼一声痛。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抬起指尖推开御医不断穿针的手。
  那一刻,我在心中乞求了无数次,希望自己下一刻便猝死过去。
  可是那时候伽萨在哪里呢?我最想见的人不愿见我,把我孤零零地丢给御医诊治,任由他们给我上刑。
  “就算我喊疼,他也会斥我耍性子的。”我道。
  小六不说话了。
  不多时,小五又道:“你这颗新眼珠子是花了大价钱紫琉璃做的,虽然看不见,但是比从前好看多了,是不是?”
  “是。”我摸摸左眼,“多谢你们。”
  “你这双手也是,”小六似乎从我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替你缝针和接骨的是同一人么?这指骨接成这样,又囫囵地闷在里头,就算能长好,手也废了。师父已经替你重新包扎过了,过三五个月就能做事。”
  他托着脸,幽幽盯着我,“你在宫中树敌不少罢?出来时身上淤积了不少陈毒,轻则使人头疼脑热生幻觉,重则浑身无力毒发身亡,偏偏那日还中了见血封喉。幸好是给人丢出来了,否则你在宫里长此以往,只会死得更惨,连尸首都要腐坏。”
  “这人看似是在替你医治,却让你的伤势、让你的病越来越重以至于几乎到了不可救治的境地。要我说,你的眼、你的手本都不至于伤得这样重。尤其是眼珠,若是师父来诊治或许还能保住。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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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一晃就过了,我坐在屋前的树下,看着燕夫人用小秤精细地称量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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