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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66)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 标签:宫廷 架空 救赎 酸酸

  他思虑得比我周全,冬狩时护送蛇奴一事,或许是有些误会在其中的。
  “公子,二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呀?”容安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索。他仰着一张好奇的脸坐在我脚边,迫切地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微微翘起唇角,又连忙抬手将嘴角抚平,胡乱道:“没什么,他是为我好。”
  正说着,窗外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似是小木槌敲动窗子的声音。
  容安起身打开窗户,从外头滚进来一只黑羽信鸽来。
  这信鸽同身漆黑,羽毛光洁如墨,是渊国特有的墨鸽。因其夜间也能够飞行,常被宫中人用来传递书信。先前我与沈澜、温辰递信时,用的便是这种信鸽。
  但这只鸽子身上却缠了一只玄色金纹的乌金蛇,以至于无法飞行,只能双双滚落在地上。
  那蛇一见人便飞快地舒展身子,从信鸽身上游下来。它昂着蛇首到我跟前,突然张大了嘴吐出一卷细帛来,后便自己躲进角落盘起来休憩了。
  我惊叹于万明人递信的新奇方式,又觉得十分有意思。谨慎地捡起细帛瞧了,上头的字迹与我在伽萨殿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蛇是替他送信来的。
  “眠眠:身不由己,望卿谅解,千万照顾好自己。”
  短短几句话,竟能逼退我一身的寒霜。
  若是那“卿”字不要写成“唧”字便更好了。
  我让容安将烛台端过来,细帛在烛焰上一燎便丢入火盆里烧了。
  看来我猜得不错,他做这些,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片刻,桑鸠再将那从墨鸽腿上解下来的信递给我。
  我展开信读下去,却是陌生的字迹。再看落款,心中不由得更添了许多欢喜。
  这信是江吟写的。那日我从云水居解救了他,并让他留在晟都找个活儿维持生计,后思来想去,仍是给他安排了件事。
  万明前朝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复杂,其中以几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臣为主,形成了把持朝纲的一大势力。有他们在,新贤名士颇受排挤,难以为朝堂效力;而原先的朝臣们或是被笼络,或是迫于他们的势力不敢直言进谏,整个朝堂之上,竟没有一个能用的人,甚至还出现了替王议事的情形。
  再者,这些人要么力荐伽莱为世子继承王位,要么便是墙头草随风而动,左右优势不在伽萨。虽然前几次较量已使不少朝臣转而投靠伽萨,可今日他们能弃伽莱而去,倘若有一日伽萨失势,焉知他们不会再次倒戈相向?
  这些臣子一则不能为朝堂效力,二则于伽萨即位无益,不如早日除去为妙。
  可惜我身在宫中无法自如行动,只能交由江吟来做。我让他多留意街上爱生事者,笼络他们在诸位庸臣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掀摊打砸,借乱将车轿中人除去。一旦事成,便给足他们银两离开晟都。如此这般,便查不到我的头上来。
  我虽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想到施行得这样快。
  江吟在信中与我说道,因此次冬狩仓促结束,万明王受伤,本应开办的兽台比武也未能进行。如今不少斗兽奴无饭可吃、无衣可穿,他便趁机用我给他的钱买下一批身强体健的养在郊外的宅子中。
  这些人向来好斗,因为犯了事才被押入大牢充作斗兽奴,只要给足了他们吃喝,他们唯命是从。
  我读罢信,连道几声“好”,便提笔给他回了信。
  信中先是夸赞他一番,再与他约定下回取银钱的时间地点,嘱咐他好好利用这些人。
  我心急地吹干墨迹,折好信纸正要往墨鸽腿上的小管里放,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兽台,那不就是……
  我重新铺开信纸,提笔写道:“阿吟,请你务必再从兽台中择一温驯敦厚之人,无须健壮,但求老实。我择日与他相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写事业线~

第49章 良宵
  我给江吟回信后不多时日,晟都街头便闹出了一场大戏。
  相国耶律浑回府中途,不知何处传来如雷贯耳的一声鞭响,惊得那驾车的马一阵嘶鸣,慌乱之中踢翻了一旁的肉铺。
  那肉贩子正吊起一头活羊待宰,见此情形,便一刀砍断了拴羊的吊绳。万明的羊凶猛好斗,举着两角直直往那马身上顶去。几个来回,羊角便扎入马身,一时半刻鲜血淋漓。马疼痛难捱,当即在街头发起疯来,一腿掀翻了车,将耶律浑摔在地上,自己则拖着破车厢跑得无影无踪。
  这还不算完。
  那肉贩子本就是好生事的斗兽奴,连带着两旁的各类小贩里也混入不少同党。他们对达官显贵多有怨恨,这会子耶律浑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他们更是趁机闹起来,将那肉、菜、飞禽走兽都扔得到处可见。
  更有甚者趁乱跑上去,将那瘦骨嶙峋的老相国狠狠踩上几脚。
  我读着信,觉得煞是有意思。
  “听说那个耶律大人,满身都是血,这会子还躺在府中起不了身呢。”容安笑嘻嘻的,见我将目光投过去,忙闭上嘴专心做事,可不多时又乐起来,道,“谁让他欺负咱们公子,打死都不为过。”
  我将那信烧了,墨鸽栖在臂上,我端起一碟干玉米喂它。不知可是落日流金映着,它圆润的双瞳里泛起一点金色来。
  正巧桑鸠抱着书进来,接话道:“不知会不会同上次一样,鼻青脸肿的,没脸出门。”
  上回我与伽萨被伽莱陷害时,耶律浑的确负了一脸伤。听这话,桑鸠知道他为何受伤么?
  “这怎么说?”我抚弄着鸽子光滑如缎的羽毛。
  这只墨鸽的飞羽底下藏了两颗小洞似的牙印,像是被蛇咬伤。想起先前乌金蛇与它纠缠在一起,怕是有吞吃鸽子的心思。
  “公子不知道么?”容安乐了一回再乐第二回,“还是二殿下好,怎么都护着公子。”
  我怪不好意思的,心中更加疑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初见万明王,有人主张行跪拜礼?”桑鸠抱着书到我跟前,“那人便是耶律浑。”
  “二殿下看不惯他言语针对公子,让人把他拖下去揍了一顿。”容安从他手上接过几本万明古书的影本,插嘴道,“咣咣两下,就把他整治了。这事公子竟不知?”
  这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耶律浑身上的伤居然是这样来的。
  万明人行事果然爽快,不像渊人那么多弯弯绕。
  说起伽萨,他自从那日驱蛇来送信后便再无音讯。听说万明王这些日子日夜咯血,借着此次街头动乱,他令伽萨再次前去镇压四处蠢蠢欲动的叛党。
  如今他已油尽灯枯,颇有势力的两个子嗣却一个禁闭殿内,一个远调在外。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心慌。
  说是例行公事,可总要不少日子才回来。
  虽说伽萨给我写了信,可我心中总有块石头压着,白日里若有若无地刺痛一下,夜里更是忧愁难眠。
  我想同他说说话,哪怕是再吵一架闹一场也好。如今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却让我更加难以抑住心中的情愫。
  “公子,御医来了。”
  我正苦恼着,桑鸠已经领着御医进来了。他一见我的脸色,便神情凝重起来,号脉片刻,更是蹙眉哀叹。
  “如何?”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公子……脉象虚浮,细小如线,时而更代。”御医吞吞吐吐,斟酌着措辞,“是为气血两虚,脏气衰微,元气不足之象。”
  话音刚落,容安方才还挂着笑意的面上突然僵住了。他用力捏着手中未擦拭完的青花瓷瓶,目光却不断游移过来。
  脏气衰微,不是好兆头。
  我借口支开两个小奴,启口问:“这是何意?”
  “公子余毒未清,沉积体内伤了肺腑。原本用药缓缓而治,或许还有转机,可公子如今为万明王取血以致身体孱弱,压不住毒性,便如长堤溃于蚁穴。加之公子近来劳心伤神,忧思不断,实在为大忌。”
  我放下衣袖,抱着手炉凝思片刻,再问:“若是以药压制,还有多少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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